轻烟薄酒

无关风月,唯有相知。我是陈酒,幸会。

今天讲《长恨歌》讲到“悠悠生死别经年,魂魄不曾来入梦”句,老师说,有时相思至深,反而梦不到彼此。譬如“我今因病魂颠倒,唯梦闲人不梦君。”

“悠悠生死别经年”是我在长恨歌全篇里最偏爱的一句。哪怕是哀感顽艳的“行宫见月伤心色”,千古绝唱的“在地愿为连理枝”,亦或是与会真结并提的“此恨绵绵”之长恨结,浓墨重彩,青赭纷披,却不及一句“悠悠”点破“长恨”题。

寄情于梦已而过分珍重。分携如昨,推枕却惘然不见。身死魂消,却无法借梦凭吊。

昔年所云移雉尾,笼灯端相,道一句“愿此生终老温柔,不羡仙乡”;亦尝互诉心曲,寄钗表意,金钗斜插云鬓,钿盒锦袖深藏。

往昔垂杨,被陵谷变迁的世事吹作雪,被日居月诸的星霜改了色,未央的春柳依然躺在恬暖的风里,那个如芙蓉泣露的人却早已回不来。

哪怕只是想在虚妄的梦中见一面,也已是痴人说梦。

天地悠悠广袤,我为红尘一渺。

令人轻而易举地想到“悠悠天地内,不死会相逢。”

我曾说这句话遍斥着江湖气。别离不话感怀,不说挽留,不言忧思,却道,天地悠悠,你与我早晚相逢。岂非是武侠小说里临别痛饮,说江湖路远,来日方长。

重读时却若有所悟。

这句话不是旷达的赠言,是宽慰,是期许,是急切的挽留,是掩藏至深的沉痛。

白乐天与元微之,话别时叮嘱的是衣食起居,是生活琐事,来不及说些别的。

这个“别的”自然是指他们不诉诸于口却心照不宣的事。

“十有八九回不来了。”

通州僻远,曾在此地任职的刺史皆是死在任上。

而彼时衡阳雁断一载有余,他却依然一封一封地写信寄往通州。

他曾如此形容他们的关系——

“小通则以诗相戒,小穷则以诗相勉,索居则以诗相慰,同处则以诗相娱。”

天地悠悠,悔读南华者有之,垂紫怀金者有之,染翰成章者有之,权变锋出者有之……天下之大,多才如他,想必是“难为知己难为敌”。

幸得迢迢山河,偶逢一人,知己如他,诗敌如他。落月屋梁,暮云春树,亦若此矣。

“唯梦闲人不梦君。”

这世间鲜花着锦,长林春深,千里明月,万里山河,除你以外,尽不相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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